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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美国电影《遗愿清单》里，摩根弗里曼和杰克尼克尔森饰演的两位老人，在患了绝症之后，将人生曾梦想实现的愿望列成清单：文身，跳伞，去埃及看金字塔，猎狮，大笑到流泪……在生命残存的最后几个月里，将其一一实现。
北京松堂关怀医院里也有一群老人，相比之下，他们的心愿没有那么宏大—想有一台收音机，想再看一眼自己的高中母校，想要一场暮年的婚礼……有的愿望甚至微小到让人心疼。
但是，心愿没有高低贵贱，这群老人，在一群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学生的帮助下，在人生的迟暮之年，或是重温了年轻时最辉煌的荣光，或是唤醒了青春时最美好的记忆，度过了晚年的温暖时光。
每个老人都是
一本耐读的书
“关怀临终老人”是2011年由清华大学精密仪器系黄磊发起的一次班级素质拓展活动。“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是黄磊特别喜欢的两句诗，所以在给自己组织的“关怀行动”起名字时，就取为了“秋叶静美”。
在参加活动之前，班上这群刚进大学还没完全摆脱稚气的孩子，对“临终关怀”充满了好奇。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对"临终关怀"缺乏了解，我们年轻人有时候说话不怎么动脑子，张口就问老人，"你儿子女儿怎么不来看你啊"，有的老人，听到这句话，眼泪就下来了，让我们特别心酸。”
最初，每次走进病房时，黄磊觉得扑面而来的是压抑的“老人的气息”，而一次次的探访接触之后，志愿者们从这些老人身上，慢慢感受到了岁月的力量和时间的智慧。
在松堂医院，黄磊和志愿者们碰到了邹奶奶。邹奶奶八十多岁，上海人，小学三年级时就接触英语，从小读的是教会女中，在圣约翰大学毕业之后来到了北京。用志愿者管俊玮的话来说，“走着高贵冷艳路线”的邹奶奶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大家闺秀。
“每次进入病房之后，邹奶奶要求我们只能用英语跟她交流。一开始我们大家还很不习惯，但是后来觉得这个房间像是有个魔咒，只要一推开门，每个人就自觉地切换到英语模式。”管俊玮介绍说，邹奶奶经历过特殊时期人与人之间的争斗，便毅然辞去之前分配的工作，主动来到出版社与书打交道。邹奶奶喜欢摄影，去过不少地方。
黄磊也为这位老奶奶传奇的经历而着迷。“邹奶奶说，她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的时候拍过清华的二校门，我们都觉得很惊奇。这照片拿出来肯定很珍贵，因为现在的二校门已经不是原来的二校门了，是被毁之后重建的。”
做了近两年的志愿服务，黄磊觉得每个老人都像是一本耐读的书。第一次见到孟爷爷时，这位七十多岁的孤独老人对他们说，“人生有两件事情不能等：好好学习和孝敬父母”。“这句话我不知道从多少人的嘴里听到过，但是从孟爷爷嘴里讲出来，我就觉得特别有道理。这是一位迟暮老人活了一辈子之后最深的感悟，是生活沉淀之后最精华的部分。”
遗愿清单追寻青春的回忆
“秋叶静美”走上满足老人临终愿望之路，“评剧迷”齐奶奶是个催化剂。
在2013年的四月份，黄磊和志愿者们第一次见到了齐奶奶。老人由于腿伤，已经卧床好几个月了。一次聊天时，老人跟志愿者们抱怨，同屋的室友说不了话，一整天屋子都是冷冷清清的，如果能听听评剧就好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第二次去看望齐奶奶时，志愿者们带去了下载的评剧。“老人高兴坏了，我们也没想到，这样一件小事会让老人这么高兴。其实在聊天当中，不少老人都不经意地吐露过自己的愿望，我们为什么不去满足他们这些愿望呢？”
在松堂医院护士的帮助下，最后列出的“遗愿清单”上，大到一场“演唱会”、“新闻发布会”或一场“婚礼”，小到“一台收音机”、“再看一眼母校”，收集来的心愿五花八门。
张奶奶18岁时因病瘫痪，已经卧床几十年了。一次，一位高中同学探望她时说，学校的“红楼”又搬了。“我怎么不知道高中什么时候添了座"红楼"，张奶奶心里犯起了嘀咕，从此，“再回母校看看”成了老人最大的心愿。
志愿者们得知这一情况之后，回到张奶奶的高中校园，拍遍了校园大大小小的角落，制成了一本精美的图册，交到了老人手上。
“送了图册之后，每次去看张奶奶的人就添了新的议程，就是要听她把照片从头到尾讲一遍。”志愿者喻宁说道：“张奶奶有一次指着一段楼梯说，"我以前上课从来不走楼梯，都是从扶手上滑下来"，老人边说边笑，表情特别甜蜜，像是又回到了她能蹦能跳的少女时期。”
八十多岁的崔奶奶和郭爷爷是一对老知识分子，老两口一个研究昆虫，一个研究化学，做了几十年的研究。两位老人身体都不太好，奶奶身体浮肿，勉强能坐上轮椅；爷爷小腿萎缩，已经下不了床了。他们最大的心愿是可以再办一场婚礼。
“那天早上，我们把坐在轮椅上、穿着婚纱的崔奶奶推进了郭爷爷的病房，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位老人身上。当时觉得最美的爱情也不过如此。”黄磊说，婚礼现场，两位老人朴实的情话，惹得不少人当场掉下眼泪。
两位老人，一个在轮椅上，一个半躺在床上。郭爷爷歪头看着自己的“新娘”，“我年轻的时候，想着等我们老了，我就骑着三轮车带你环游世界。没想到等真的退休了，三轮车也买好了，我却骑不动了。不过，当时约好了走一辈子的约定，还算是遵守了。”
医院的护士把婚礼现场的照片传到了家属的微信群上，竟然引起了家属的一片“抗议”，“我们父母也是两个人都在医院里，他们也没办过婚礼，我们也要办婚礼。”就这样，婚礼在医院里火了，半年的时间里，“秋叶静美”共为三对老人举办了婚礼。
每人都要
经营好
自己的故事
在最初进入松堂医院做志愿服务时，医院的工作人员告诉黄磊，出了医院之后，要忘掉“临终关怀者”的身份。但是，黄磊觉得，自己在志愿服务中，感受到最多的不是死亡，而是生命。“如何把握好当前的每一天，珍惜当下。”
确实也会经历死亡。7月份还在志愿者为一对老人举办的“演唱会”上，因不满主角跑调而主动跑到台上进行诗朗诵的吕奶奶，11月份在黄磊再次前往医院时，被告知已经过世。“死亡是每个人都要面对的事情，我们要学会接受自己的衰老和死亡，这一过程可能需要从接受身边人的死亡开始。”
黄磊说，在接触过那么多的老人之后，有的老人如邹奶奶，人生像是一本耐读的书，随便翻到哪一页都是精彩的故事；而有的老人，觉得一辈子下来，没有什么可讲的故事。“我们还在一起开玩笑，等自己老了的时候，该怎么跟后代讲自己一生的故事，总不能跟他们说，自己年轻的时候"刷"过很多题吧？所以，要好好经营自己的故事。”
“秋叶静美”志愿者们也有个心愿，就是希望在未来，能够继续完成更多老人的心愿。“我们现在的主要问题是资金不足，希望未来可以有更多的资金来源。”
实习记者 牛伟坤 J1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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