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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妍/文
未来的方向是老一代金融人才并不擅长的领域
中国信托业一路狂奔到11万亿元的规模,在这个行当混迹十余年的刘昊然(化名)却想退休了。
作为一家受托资产上千亿的信托公司首席风险控制官,刘昊然年薪几百万,在公司里是中流砥柱,出门是亿万富商、权贵精英的座上宾。
面对这样一个让人羡慕的职位,刚刚40多岁的他却已觉得力不可支,萌生退意。
人累心更累
不是在看项目,就是在去看项目的路上。这就是刘昊然每天的节奏。
风险控制官被称为信托公司业务运转的核心职位,几乎每笔交易、每个环节都需要他把控,对项目更有一票否决权。从项目尽职调查到交易结构设计,从抵押物的考察到监督每个阶段兑付到账,都需要他最后负责。
春节休息,他翻出去年的行程一看,北起哈尔滨南至西沙群岛,东自新疆西到舟山群岛,整个中国跑了个遍,竟有200多天都在外地。就算好容易回到公司,等待他的也是一堆会议和待签字的文件。
与此对应的是,他所在的信托公司每年也以50%的速度增长着,3年受托资产超千亿,跻身行业一线。
所以即便是累,他也还觉得庆幸。在这种经济环境下,能够每年实现这种增长的行业和公司真的不多。“十几年前毕业,有些同学去了证券公司,有的自己搞起了私募,都觉得我进信托是选错了路。现在聚会,每次都说还是你牛,现在一年赚的,比他们十年赚的都多。”刘昊然说。
2月份,信托业协会公布的数据显示,从2009年底的2万亿开始,中国信托业一路狂奔到11万亿,连续4年实现50%以上的增长。信贷收紧与投资渠道过窄,碰撞出的是万亿级别的融资市场,作为牌照齐全、经营广泛、有“二银行”之称的60多家信托公司,成为最好的通道。
所在行业的爆发也成为刘昊然的利好,也算是熬出了头,几千亿的业务从手中流过,他自然也在这几年实现了财务自由。
累,但是回报高,这都好说。让刘昊然受不了的是担惊受怕。
最近他发现身体已经开始出现问题。以前累了上床就着,一觉到大天亮。现在事情越来越多,但每天不是前半夜睡不着,就是后半夜突然惊醒。行业内频繁出现的兑付危机,让他的心也跟着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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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年内肯定出事
“风控官没有做过5年的,这是行规。5年里肯定会出事,这是个概率问题。”
一天晚上,刘昊然做梦梦到一个项目出了问题,惊得一身冷汗。半夜爬起来查信托合同,把抵押物仔仔细细算了一遍,合同逐条琢磨半天,才又放心上床睡。
“不是我敏感,这几年风险是越积越大。”上千亿的资产来自上百个项目,大的几百亿,小的也都是上亿级别。信托赚的是通道费,别看上千亿的规模,实际收入也就几十亿,在刚性兑付的前提下,任何一个项目出了问题,都可能让信托公司“一夜回到解放前”。
这并不是耸人听闻。新年伊始,中诚信托33亿元的矿产信托陷入危机,国际投行甚至抛出了“中国金融危机”的论调,他们预言这款信托产品一旦不能如期兑付,“刚性兑付”就会被打破,中国信托业将面临债务的集体违约,中国金融业也将面临系统性风险。照此逻辑,任何一款信托产品的兑付危机都将被冠以“推倒多米诺的那一张骨牌”。
中诚的危机最终以“三方联合兜底”暂告段落。不过,这却无形之中加重了其他信托公司的心理负担。他们不得不继续维护“刚性兑付”的存在,因为谁也不知道第一个打破潜规则的会捅多大娄子。
一旦出现问题,风控官就是被最先“牺牲”掉的那个人。原本这也应该,项目是你审的,交易结构也是你签了字的,一旦出现问题,老板让你离开也有足够理由。
不过,中国信托业务的风险也并非60多个风控官所能控制的。在一些交易里,客户是银行的、资金是银行的,信托公司仅仅起到了“桥梁”的作用,收益率一度沦为千分之三甚至更低。不仅如此,在银行“大哥”面前,信托公司往往在争责任条款上处于劣势。风控官在这些“不平等条约”面前也没有话语权。
这些通道业务的规模一直是个谜。最窄的统计口径来自信托业协会,截至2013年底约为2.19万亿。中诚33亿矿产信托危机,以及最近被炒得火热的联盛集团近30亿信托欠债,都有“通道业务”之嫌。
对于刘昊然这样的风控官来说,这部分业务一直是他管不到的地方。
新一代的机会
就算不出事,刘昊然也觉得自己的春天眼看就要过去。
也许是常年的风控让他变得悲观,在政策收紧、竞争加剧、危机凸现的背景下,他认为2014年的行业增长百分比也许只有个位数。这意味着收入的减少和压力的增加。
最近公司很多新业务的展开,也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跟不上节奏。互联网金融、家族信托、公益信托什么的,听起来就让人头大。
一天,公司从外面高薪聘来的公关人员,递来一份采访提纲让他作答。他实在不知道该答到什么程度才能让媒体满意又不至于曲解。
一个疯狂的时代过去后,信托行业面临转型,未来的方向是刘昊然这些老一代融资型人才并不擅长的领域。
也许真正意义上的信托就要来临了,但来得更早的可能是新型人才的竞争。与其被淘汰,不如见好就收、急流勇退。刘昊然已经打定主意在一两年内退休。
对于退休后的生活,他也有着自己的规划:先好好陪陪家人,再做一次环球旅行,回来也许可以去银行、保险(放心保)做资产管理,或者自己搞个私募做做也不错。金钱是不睡觉的,它们从一个地方流出后,一定会找个地方流入。他认为,也许证券市场也是个不错的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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