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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段时间,杭州公交更改了一批站名,其中“卖鱼桥”站改为“娑婆桥”站。
原因是,已经快到娑婆桥了的站台,叫了卖鱼桥,跟实际的地理位置不符。这个站点后面一站路位置,才是卖鱼桥的位置。
杭州地方文化学者曹晓波提醒快报说,卖鱼桥的实际位置应该是现在的信义坊湖墅路口。
为了寻找卖鱼桥的准确位置,我寻访信义坊湖墅路口一带,与卖鱼桥相关的景观铭牌,以及那里的老居民。
但是,年龄稍大的一批居民,多已经从卖鱼桥搬走,那些景观铭牌上所写的历史,也非常简略。
见报后,“卖鱼桥”这个平时挂在嘴边的地名,让那些老底子的居民,从杭州各个方位,回忆跟它相关的细节。
沈季伟大伯,70多岁,上世纪40年代出生在卖鱼桥边,童年就迁到鼓楼一带,但外婆、舅舅家还在这里。
童年记得最牢的事,就是卖鱼桥了。沈大伯说,他经常坐黄包车,从鼓楼到卖鱼桥,去外婆家里玩。
“当时,卖鱼桥算是城外了,但它是城外最热闹的地方,我坐黄包车,从武林门出城,到了京杭国道(莫干山路前身),是条黄沙路,一直走,还要穿过一片田野,再拐过几条荒芜的小道,就看见卖鱼桥。
“到了卖鱼桥,就是热闹景象了,那辰光,桥已经是平板桥,宽四五米,七八米长,边上有栏杆,上面四个圆灯,晚上会亮,黄包车走在上面,我还没探出头看,就晓得桥面上,这边吆喝活鱼,那边喊着卖菜,桥下的船里,是余杭过来的渔民,戴着斗笠,船头是人,船尾是鱼……
“当时外婆家在桥这边,阿姨家在桥那边,姐姐也在阿姨那一侧的工厂里上班,我七八岁,从桥上来来回回走,白天去阿姨家,晚上,桥上四盏圆灯亮了,到桥头迎下班的姐姐,来外婆家吃饭……
“70年代,这座桥下的河道被填了,形成了信义坊,直接没有水,也没有桥了,再后来,开通了余杭塘河,又做了一个桥。
“但是,现在的卖鱼桥边,还能看到江涨桥,这座桥位置没变,参照江涨桥来看,民国时期的卖鱼桥,没有靠江涨桥这么近,应该更靠近信义坊这里,跟现在的桥,要相差二三十米。”
沈大伯说,退休前,他在城建设计院工作,对建筑位置他很敏感的,卖鱼桥,等于是他的外婆桥,现在大家说的位置,大方向是对的,他想让大家晓得,这个桥更准确的位置。他实地走访,再根据记忆,用了一个多小时,画出了四十年代卖鱼桥的样子。
我们写到了六十年代,卖鱼桥边有个很出名的同福酱油店。
王阿姨来电说,靠近卖鱼桥边上的,应该叫恒和酱油店,是公家的,同福是靠江涨桥那边。
“为什么记得这么牢呢?我跟同福酱油店老板的小女儿,是小学同学啊,一起长大的,同福酱油店,搞得很活的,进门大柜台,不仅可以买酱油,还有酱菜、老酒卖,经常能看到一些坐船的人,上岸先到酱油店,坐在柜台上吃酱菜、喝老酒,跟现在的酒吧差不多啦,哈哈,生意非常好。
“这个酱油店,开到了七十年代,老板去世就不开了,老板大女儿嫁到上海,现在我也70多岁,早就从卖鱼桥搬走了,老板的小女儿也好久没联系了,得赶紧找一找……
“我有8个兄妹,家里很困难,你们说的大海水产行的带鱼,五六十年代,一毛五一斤,但舍不得吃啊,有时候还没走到水产行,算一算,还是舍不得,就在运河边摊位,买了点青菜回家了,菜农都是从余杭、塘栖摇船过来的……”
等日子稍微好了,王阿姨还有一件事不能忘—卖鱼桥边的百货店。
她说,那个大百货店,90年代是叫景福百货,城北第一大百货店,但其实60年代就有了,也很大。
“我是1967年结婚的,当时这个商场就在了,叫不叫景福就不晓得了,记得老公挽着我的手臂,我还戴着他从部队带来的手表,到这家百货店买热水瓶、铝锅、茶盘。”
拱墅区民政局地名办,2010年出版了一本地名志。上面有卖鱼桥的表述说,1927年建成了混凝土平板桥。
七八十年代,在卖鱼桥旁的景福百货里做价格监督员的周阿姨说,她记忆中卖鱼桥都是平板桥,但她有个同事,黄国庆,他就是在卖鱼桥边出生的,他父母都还在,估计他们晓得卖鱼桥是拱桥的历史。
昨天晚上,我到仓基新村找到了黄国庆的父母,黄妈妈快90岁了,黄爸爸98岁了。
黄爸爸说,他一出生,卖鱼桥就很有名了,几乎跟西湖一样有名,那辰光说卖鱼桥,都是要讲康熙、乾隆到杭州来的事,就是在卖鱼桥下船上岸的。两个皇帝都来过,你说这座小桥多神气。后来1949年,杭州解放,很多解放军,也都到卖鱼桥来驻守,他们可能以为,这是一个很大的桥。
黄爸爸说的这件事,到景福百货店买结婚茶盘的王阿姨也记得,当时她七八岁,记得解放军还问她家借了个板凳,两个人靠在一起睡觉,太辛苦了,叫他们到家里来住,怎么说都不肯啊。
“卖鱼桥是拱桥时,它可能还要往信义坊那边过去一点,二十年代桥拆了,往运河靠近一些,建了个平板桥,桥不宽,很多黄包车从上面跑来跑去。”黄爸爸说,他快100岁了,100年前,都在说它,100年前后,还是要说一说,好事情。
我在寻找卖鱼桥相关景观记录时,找到了卖鱼桥码头。现在,它是运河水上巴士一个站点。那里立了一块石碑,烫金字写着:20世纪60年代,客运码头移到了现在的环城北路运河边。苏州、无锡的船只到杭州大多停靠在这个码头……
但这个时间可能是写错了。
86岁的张技亭先生来电说:“武林广场旁边这个码头不是60年代,而是80年代搬过来的,新码头1981年元月一号正式开张,这个码头是我一手建造的,我比谁都清楚。”
张先生说,他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这个新码头(现在的武林门水上巴士码头)建得不容易啊,现在看起来码头不大,但当时整整建了7年,从1974年就开始建了。
“为什么这么慢?那时候物资紧张,水泥、钢材、木材,都凭票供应,但是拿着票,也不一定有货。
“那些年,卖鱼桥这个地方,商业是倒退了,不仅是钢铁水泥、鱼虾带鱼,也都统购统销,紧俏得很。
“现在听新闻,说钢材产能过剩,当时,我们都是要提着杭州的冬笋、河蟹,到上海去,要钢材,木材不够,再提着河蟹去一趟……
“卖鱼桥码头只能并排停两个客船,不够用的,必须要迁到环城北路,运河这个弯道里来,现在我每次到这里坐水上巴士,都在想三十年前,修个码头,真当不容易啊!”
昨天,沈大伯在家里画完版面上这张图后,指着图中人物对记者解说:黄包车上的红衣人是他妈妈,边上的小孩子是他,到了桥头,黄包车夫会喊一声,到卖鱼桥了,他心里就会很激动,这里有外婆、阿姨、舅舅、姐姐……
“你看,画出这座桥,一激动,还把"卖鱼桥",写成"卖油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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