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人养老的那些麻烦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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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养儿防老是中国人的传统家庭观念，但对于一些“无儿防老”的老人来讲，签订一纸遗赠扶养协议，用遗产作为交换，找个信得过、靠得住的人为自己生养死葬成为他们安享晚年的权宜之计。

　　然而，父母和亲生子女在赡养问题上都会出现矛盾，更何况是外人。有的扶养人光想占便宜，不想尽义务；有的老人生活突然出现转机，便翻脸毁约；有的在扶养标准上有分歧，双方互不妥协……闹出了一桩桩官司。

　　情况

　　老人胜诉

　　不扶养则无遗赠

　　遗赠扶养协议被撤销

　　陈老爷子和老伴儿都80多岁高龄了，在郊区承包着几亩田地。两人一生没有生育子女，便与侄子赵先生签订遗赠扶养协议。由于当时夫妻俩每月还有些收入，因此协议约定赵先生负责照料二老的日常生活，老人的生活费用和医疗费用都从自己的经济收入中支出，不足部分再由侄子承担。

　　半年后，陈老爷子家的房子因为天灾被毁，两人只好住进了养老院。

　　协议签订不过两年，两位老人就将侄子赵先生起诉，要求解除遗赠扶养协议。

　　两位老人表示，赵先生没有尽到扶养义务，反而将他们送到条件很差的养老院。他们每月收入包括养老金、低保金等一共才1500元左右，但住养老院，他们自己每月支付服务费2500元，因为价格承受不了，后来又换地方，还要自负每月2000元。赵先生从没支付过任何费用。这与两人对找人养老的期望相去甚远。

　　在法庭上，赵先生认为自己履行了扶养义务，对于老人住养老院的钱，他认为应该从老人自己的存款中支付。

　　法院认为，作为扶养人，赵先生有义务负责照料两位老人的日常生活。在老人因居住条件恶劣需入住养老院时，赵先生除应积极帮助联系入住事宜外，还应当负担超出二老收入水平的护理费用支出，并定期探视二老、与他们保持联络、满足他们的精神需求。但是赵先生让老人从自己的存款中支出养老院的入住费用，自己则分文不出，这就属于违反遗赠扶养协议约定的行为。

　　法院最终判决解除协议，赵先生不再享有接受遗赠的权利。

　　情况

　　老人“败”诉

　　遗赠协议虽被撤销

　　老人须返还扶养人供养费

　　96岁的张老爷子和老伴儿没有子女，十几年前老伴儿还在世时，两人就和孙外甥刘先生及其妻子在公证处签订一份遗赠扶养协议，由刘先生夫妇为舅爷舅奶奶养老送终。老人的生活费从自己的退休金中支出，他们无法独自承担的医疗费由刘先生夫妇支付。此外，老人购买的单位福利房由刘先生夫妇替他们交钱，等他们百年之后，房子就归刘先生夫妇所有。

　　虽然与张老爷子夫妇签订协议的是刘先生，但事实上，协议签订后住进张家，照料张老爷子夫妇起居生活的却是刘先生的母亲，也就是张老爷子的外甥女。

　　此后14年，虽说自己也是个一把年纪的老人，但刘先生的母亲精心照顾舅舅舅妈。但是在老伴儿去世后，张老爷子却与刘先生夫妇打起了官司，认为孙外甥夫妇这么多年只是逢年过节才去看望自己，并没有履行供养义务，要求撤销遗赠扶养协议。

　　法院在审理过程中专门做了走访调查，大家都对刘先生母亲给予张老爷子夫妇的照顾予以认可和称赞。法院认为，由刘先生母亲来履行协议约定内容虽然与协议有出入，但张老爷子夫妇都没有提出异议。在协议签订后的十几年里，刘先生夫妇在精神与物质方面也做出了一定的付出，履行了部分扶养义务，法院予以确认，酌情判令张老先生返还供养费14万元。

　　情况

　　维持协议

　　老来结婚情况变化

　　扶养人尽到义务协议有效

　　魏老爷子年近花甲却一直未婚，膝下也没有子女，不得不为自己的晚年生活做打算。他看自己的侄子夫妇俩比较牢靠，于是便与二人签订了一份遗赠扶养协议，约定侄子夫妇与老人共同生活，照顾魏老爷子后半辈子的生活起居。魏老爷子的吃穿住用等一切生活费用以及医疗开销都由夫妇俩负担，老人去世后负责发丧。待魏老爷子去世后，其所有房产归侄子夫妇所有。

　　协议签订后，侄子魏先生夫妇便与叔叔同住，虽然那时生活都不富裕，但魏先生夫妇也上心地伺候叔叔十几年。

　　2013年，已过古稀之年的魏老爷子迎来了两件美事儿。先是找了个老伴儿，接着房子也拆迁了，得了两套安置房和一笔拆迁款。有钱了，身边也有人了，叔侄俩的关系就开始发生变化。

　　去年，魏老爷子将侄子夫妇起诉，要求解除双方签订的遗赠扶养协议。老人说，侄子拿着他的拆迁款不给他，为此两人吵了很多次，关系已经恶化到无法继续共同生活的地步。

　　侄子魏先生认为，根据协议，叔叔的房子归他们夫妻俩管理、维修并接受遗赠，因此房子拆迁了，他们也理应来代管补偿款和安置房。“这既是为了叔叔晚年幸福考虑，也是为了我的合法权益得到保障。”魏先生直白地说。

　　魏先生表示，他们叔侄就是从拆迁之后才出现了矛盾，老爷子听了别人的闲言碎语，才吵着要钱，但他这么大岁数，容易受人蛊惑，真把拆迁款都给他，很难保证钱款的安全，等他用钱时，恐怕就没有钱了，真到那一天，也没有人真心扶养他。

　　虽然出现了矛盾，但魏先生并不愿意解除协议，既是为叔叔，也是为了自己十几年的付出。他在法庭上说：“我作为他的亲侄子，并不怨恨他，困难时期都过去了，还是愿意按照协议一如既往地照顾他，让他衣食无忧，有病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一句话，生养死葬，让他安度晚年。”

　　法院审理后认为，从整个协议履行过程来看，魏先生夫妻在拆迁之前一直与叔叔共同居住生活，没有证据表明未履行扶养义务。拆迁后，魏老爷子的房租、生活费等开支全也由侄子支付，即使打官司期间也没有中断。因此法院认为，魏先生夫妻二人不存在违背协议约定的情况，如解除协议会对二人的利益造成严重损害。

　　法院驳回了魏老爷子的诉讼请求，并希望双方本着互相体谅、互相照顾的原则，好说好商量，保障叔侄双方的权益。

　　解读

　　扶养人怎样做 才算尽到扶养义务

　　记者查询了北京法院系统两年来公开的50件遗赠扶养协议纠纷案件，一多半都是老人还在世，就以扶养人不尽义务为由，起诉要求撤销协议的。有的老人与自己的扶养人为撤销协议甚至打了几次官司。在这些案件中，因为扶养人不尽义务被法院判决撤销协议，不能享受遗赠的案件数量是扶养人尽到职责驳回老人诉求的一倍，也就是说，扶养人有过错导致协议无法履行的相对更多。

　　北京市婚姻家庭专业优秀律师、北京济和律师事务所王秀全律师介绍说，如果扶养人没有正当理由不履行扶养义务，被扶养人可以解除扶养协议。扶养人不仅得不到遗赠的财产，而且连自己已经支付的扶养费用，被扶养人也无需返还。

　　老人签订遗赠扶养协议最重要的就是为着“生养死葬”四个字，而其中最重要的就是生养问题。当老人和扶养人在养没养这件事出现争议的时候，法律上到底是怎样界定的呢？

　　王秀全律师说，生养义务包括对遗赠人生前给予精神安慰、生活上的照料和扶助、必要的经济供养。法院一般会衡量遗赠扶养协议中“生养”的内容和要求，根据双方提交的证据，甚至结合遗赠人街坊邻居的证言，运用诚实信用原则和善良风俗原则进行裁量。

　　记者对遗赠扶养协议纠纷进行梳理后发现，法院在裁量履约情况时，会对照双方签订的协议中约定的具体内容，关注“给没给钱”、“治没治病”、“看没看望”等衣食住行医等问题，评判扶养人是否尽到义务。因此，双方对生养标准约定得越细致，越有利于双方日后执行，也有利于出现争议后法院判定责任。

　　老人“无理”反悔 要退回供养费

　　记者注意到，对于那些扶养人尽到义务，但老人执意要解除协议的，法院的判决结果也不尽相同。有的是为了保障扶养人的权益，驳回老人诉请。也有的是考虑到双方矛盾已经恶化，无法继续履行合同，在解除合同的同时，判决老人返还赡养费。

　　王秀全律师告诉记者，遗赠人无正当理由反悔，要求解除协议的，则要补偿扶养人支出的费用。而且，遗赠人对协议中指明的财产，在其生前可以占有、使用，但不能处分。如果遗赠的财产因此而灭失，扶养人有权要求解除遗赠扶养协议，让遗赠人补偿自己的支出。

　　增强证据意识 为扶养支出留证据

　　一旦出现遗赠扶养协议纠纷，扶养人和遗赠人都要拿证据来说话。记者查询到多起法院判决解除协议的案件，都是因为扶养人没有充分证明自己尽到扶养义务而造成的。

　　扶养人如何证明自己尽到了扶养责任？王秀全律师支招说，扶养人为遗赠人购买物品时，应保留购物发票或小票；为遗赠人求医购药时，注意保留药店或医院出具的发票、医院的住院病历、医疗费单据及其他书证等；照料遗赠人的生活起居，可以提供录音录像进行证明，还可以申请邻居或被扶养人所在的居委会、村委会工作人员作证。

　　而从遗赠人的角度，如何证明扶养人没有尽到职责呢？比如遗赠人自己交付医疗费的收据，自己支付敬老院费用的证明，自己支付房租或生活基本费用等的消费证明等，在与协议中“生养”的要求明显不符的情况下，都能成为遗赠人的有力证明。

　　王律师特别提醒读者的是，那种只能证明花了多少钱，却不能证明花在遗赠人身上的票据，也达不到证明目的。 （文中涉案当事人均为化名) 本报记者 孙莹 J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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