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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导读
随着我国经济社会的发展和人口结构的变化，人口老龄化问题以及与之相关的养老服务体系建设正引起越来越多人的关注。其中，在养老机构中负责照料和护理老人的群体养老护理员，他们的工作状态和服务水准将直接影响到养老服务的质量。在位于广州市白云区北郊的广州市老人院，有一位人称“流姐”的明星护理员，她日复一日地照顾老人们吃喝拉撒睡，一干就是7年，曾连续三届被老人们投票评为“服务之星”。在很多老人心里，流姐就是他们每天都想见到的人。“听到她的声音，好似女儿回来了一样。”
流姐本名陆翠流，今年44岁，广州从化人。近日，南方日报记者走进广州市老人院，见证了流姐一天的工作和生活。在流姐眼中，老人院就像一个大家庭，人人都像家人一样亲热。“老人们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们。”她还说，老人院的工作看起来很琐碎、很简单，但是，“如果你能下定决定，认认真真把老人照顾好，那么每一天都会变得不平凡。”
给20位老人洗澡是件体力活
在广州市老人院，陆翠流所在的工作区位于慈爱楼，这里是高龄患病老人的生活专区。居住在此的老人们年纪都已过八旬，自理能力弱，有些已经卧床不起，甚至失去意识，不少人只能靠点头、摇头等简单动作，与人交流。
护理员上班实行“三班倒”。流姐家就住在老人院附近，每逢早班，她总会在早晨7点起床，在家简单吃过早饭之后，就骑上自行车，在10分钟之内赶到老人院。有时起得更早，她还会给自己做份午餐带上。
上午7：30，一到工作区，流姐最先做的就是给老人洗澡。给老人洗澡要比给孩子洗澡困难得多，是实实在在的体力活。
很多老人大小便失禁，四肢瘫痪，不能动弹，因此每给一位老人洗澡都需要两三个人共同完成。整个上午，流姐大概要给20位老人洗澡。把这件事做完之后，她已是满头大汗。
曾经有一次，流姐准备和两个同事给失智老人洗澡。抬起身体的一瞬间，流姐被老人“啪”地扇了一巴掌。顿时，她疼得说不出话。这时，流姐还是咬了咬牙，坚持给老人洗完了澡，出门时依然面带微笑。“老人做这些的时候，不是有意的，我们护理员只能多多理解、体谅了。”
安顿好老人们之后，流姐根本停不下来。“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做呢。”她径直走到了垃圾杂物房，推起清洁车，拿着扫帚，走进老人的房间。
这天上午，流姐清理出来的垃圾，包括老人大小便在内，装满了4个大垃圾桶。每打扫5到6个房间，她都要回垃圾房换一次清洁袋。一层楼近20个房间，流姐来回跑，气喘吁吁，却似乎不知疲倦。
“7年前，我刚开始做护理员的时候，每天跑来跑去，脚后跟累得有些吃不消，又疼又酸，不过现在都习惯啦。”流姐一边聊着，一边依然笑盈盈的样子，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流了下来。
有一对老夫妻同住一个房间，喜欢吃水果，儿女们便买了榨汁机放在他们房间里。流姐每次为他们榨好果汁，小心地送到他们面前。“水蜜桃汁来了哟，尝尝吧。”她边给老人喂果汁边用纸巾给他们擦拭嘴角。
老人口中呢喃着什么，流姐说：“那是他们在跟我说"谢谢"呢。”
流姐有一句口头禅：“放着，我来！”这也是她一贯的做事风格。因为有着这样踏实负责的精神，院里很多老人和同事都成为了她的“粉丝”。
82岁的赵阿婆退休之后和老伴在家休养。2007年12月的一天，老两口准备出门散步，不料在下楼时老伴摔了一跤，所幸无碍。但这次经历让赵阿婆认识到，老人身边如果没有人照看，是很危险的事情。不久之后，赵阿婆带着老伴住进了广州市老人院。后来又结识了流姐。
今年1月，刚调入慈爱楼4楼工作的流姐接到赵阿婆的求助，原来是浴室的下水道堵住了。流姐赶紧向老人院办公室反映情况，并建议找一个专业维修师傅前来修理。很快，下水道完全通畅了，解除了赵阿婆的这块心病。“我心里那叫一个安稳哦。”老人感叹道。
自那以后，赵阿婆就对流姐刮目相看。她对自己的儿女说：“护理员可比你们强多了。有流姐照顾我，我没什么好担心的。”
“人靓声甜”为老人带来欢乐
很多人把养老护理员看成是又脏又累的职业，但流姐从不这样认为。在同事眼中，她把照顾老人当成一种乐事。谢班长说，流姐经常说的两句话是：“没事儿，我来弄。”“好了，搞掂啦。”一个问题刚摆在她面前，很快她就给你解决好了，让人放心。
因为工作时间久，能力又强，同事们也很佩服她。“流姐是护理能手和"生活百事通"，是我们学习的榜样。”中午11时，是老人吃饭的时间。餐车刚推进来，流姐就大步走上前去，右手拿勺，左手拿碗，给老人们盛饭盛菜。牙齿不好的盛半固体的软米饭，没有牙齿的盛汤饭。
“靓仔，今天要不要吃鱼啊？”看到一位步履蹒跚的老阿公走过来，她用洪亮的嗓音喊道，惹得他跟着哈哈大笑。给所有老人盛完饭后，流姐开始给完全失去自理能力的老人喂饭。为了方便吞咽，细心的她先把饭菜用力搅拌捣碎之后，再送到老人嘴边。
“阿婆，您慢慢吃哦。”“阿婆啊，你在看电视呢。”不管老人能不能听得见，流姐都会主动跟老人聊上两句。她觉得用聊天的方式，可以化解老人内心的孤独，让他们心里得到慰藉，感受到温暖。此时，似懂非懂的老人微微点头，细微的眼神交流中，传递着彼此如亲人一样的默契。
热情开朗的她，每天尽其所能地照顾老人。去年，她成为唯一一个连续三届被评为“服务之星”的护理员。“评选"服务之星"的时候，是老人们颤抖着双手，握着放大镜，对照名字和照片，一票一票认真投出来的。这可是老人对她工作最大的认可。”谢班长说，这个荣誉来之不易。
2011年5月入住慈爱楼的招阿婆，最初和流姐接触不多，但早已听说了她的美名。有一次，屋里的窗帘挂钩脱落了，招阿婆找来了院里刚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帮忙修理。小伙子花了半天时间才把窗帘全部挂上。
但是后来，招阿婆发现这种挂法不能使窗帘正常拉伸，还是找到流姐帮忙处理。流姐一进门直接脱了鞋上桌子，三下两下就把窗帘重新装好。惊人的速度让站在一旁的招阿婆目瞪口呆。
“自从上次帮我装了窗帘，我就把她记住了。”满头银发的招阿婆依然记得当时的情景。
后来，招阿婆和她接触日益增多，连住在招阿婆隔壁房间的梁叔也和流姐熟络了起来。
梁叔平日喜欢在自己房间做饭，可出门买菜却成了一大难题。勤快能干的流姐依照他的喜好每天帮他买菜。“梁叔，你的菜买来啦！”这成了招阿婆每天在老人院里听到的最动听的声音，像极了女儿买菜回来的样子，让她很感动。
老人们对流姐有口皆碑，而她却从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真没想到大家这么看得起我，我今后要做得更好！”
无论是在老人院的哪个角落，只要遇到老人，流姐都会笑眯眯地主动迎上去。有些老人眼睛虽然看不见，但只要听到她的声音就能辨识出是她，然后和她聊上几句。老人们都说她“人靓声甜”，一开口就能给大家带去欢声笑语。
“替别人家的儿女尽孝”
中午1点至2点是老人的午休时段，却是一天之中流姐最忙碌的时间。这时，她需要一边巡房，一边为他们换纸尿片。
为了在有限时间里照顾更多的老人，流姐动作敏捷，脚步轻盈，简直如脚下生了风。一旦进入房间，她又立刻变得轻手轻脚。
当她走到老人床边闻到有异味时，就会和另一名护理员一起给老人换纸尿片。同事在床的一侧帮老人翻身，她则在床的对面给老人细心擦拭身体。
其中有一位阿婆已经将近100岁，虽有意识，但干瘦的四肢时常蜷缩成了一团。为了让老人躺得舒服，流姐小心地用枕头垫在她的双腿下面。
还有一位老人，午休时衣服扣子开了，也没有盖被子。流姐巡房时看到了，立即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替他把衣服扣好，给他盖好被子，才转身走出房间。
在流姐的工作区域，哪些老人喜欢吃什么水果，哪些老人怕冷怕热，她都熟记于心。每次轮岗的时候，老人院不同的护理区会争着想要流姐来值班。
流姐这样有孝心，很大程度上是受家庭环境的影响。她说：“每当我看到老人躺在床上，伸手拿不到近在眼前的杯子，就会想起我外婆瘫痪时候的样子，所以我一定要帮他们。”
流姐的外婆曾因患风湿病，腿脚不便，一直久居在家里，后来生活完全不能自理，只能日夜卧床，20多年吃穿起居都由流姐的母亲一手照顾。
“我妈照顾我外婆的时候，非常温柔周到，有耐心。”外婆已经去世两年多，但每当回忆母亲照顾外婆的点滴细节，流姐总是很动情。
流姐的两个姐姐也深受母亲的影响，对身边的老人都关怀入微。1995年，二姐陆翠婵经过培训考上了广州市老人院护理员岗位，一开始只是觉得离家近，上班方便，后来渐渐喜欢上了这份职业，便推荐自己的姐姐和妹妹来老人院当护理员。在老人院里，很多人知道有几个陆姓的护理员是姐妹，都做得很不错。二姐陆翠婵说，她时常会听到有同事夸赞妹妹，她也跟着很自豪，“她做得好，我们都替她高兴”。
据悉，目前老人院护理员的服务范围除了饮食照料、清洁卫生、生活护理等传统服务项目之外，还提供医疗康复、精神抚慰等方面的专业化服务，以满足老年人更深层次的需要。
护理员们“甚似亲人”的关爱，老人们也看在眼里、记在心中。一个阿婆的老伴因为患有早期痴呆，有时会有一些令人尴尬的举动。阿婆见状很生气，经常和老伴吵架。护理员了解情况后，专门向阿婆解释了早期痴呆症的成因和表现，引导阿婆尽量理解老伴。
老人院护理部相关负责人介绍说，目前护理员与老人的比例是1：6左右，与最理想的比例还有差距。慈爱楼每组护理员负责近80位老人，老人一摁铃，护理员5分钟内必须到达房间，因为护理员人数有限，他们不得不楼上楼下来回跑。一些家属很少来看望老人，把老人全部托付给护理员，这也是加重护理员负担的原因之一。
“以流姐为代表的护理员，实际上是在替很多别人家的儿女尽孝。所以老人们才会把她当亲生女儿看待。”护理部的罗部长这样感叹道。
4
“照顾老人就是照顾未来的自己”
下午3时30分，流姐忙完一天的工作，骑着单车，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先是绕道去了菜市场，买了女儿爱吃的菜，拎上一袋就放在车筐里。
回到家中，流姐把一家人的衣服从阳台上收进来，打开电视一边看一边叠，隔一会儿看看钟。一天之中，只有这短暂的休息时光，是属于她自己的。之后，流姐又要开始下厨做晚饭了。
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流姐还要腾出时间照顾孩子的起居和学习。“家人对我的支持，是我能安心做好工作的最大支持。”流姐说，如果她哪天上的是下午班，回家晚的话，女儿会主动洗菜淘米，做好饭等她回来吃，还会帮她做家务，睡前还给她捶背按摩，陪她聊天。
流姐的女儿很乖巧懂事。“她看到我平时工作挺累的，经常对我说，想多帮我分担一些。”说到这一点，流姐说自己深感知足，“觉得既踏实又幸福。”
饭后收拾完毕，流姐又出门了。“我最喜欢去附近的河堤散步，走在林荫道里，顺便和孩子聊一会儿天。我们散步时，经常是有说有笑，一路笑声不断。”因为流姐三班倒的原因，和女儿散步的机会并不是天天都有。每次手挽手的漫步，对她来说，都是一次幸福的旅程。
流姐心善、念旧，对身边的人也很好。平日里，她不仅会邀请同事去家里做客，还会邀请中学同学一起吃饭，邻里关系也相处得相当融洽。虽然分别多年，她仍然与许多老同学保持联系，仅初中同学就有20多个。
在她身边，不少人觉得老人院的工作又脏又累。但在流姐看来，每天能帮老人们做些事，即使是端屎倒尿，也能让她感到安心。“我不怕工作有多脏、多累，我觉得老人们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从7年前进入老人院工作到现在，流姐始终没有动摇自己的初心：照顾好老人就是照顾好未来的自己。
“很多人说，护理员最难的地方是身体和心理上承受的双重负担，其实并没有那么难，关键看一个人的心态，是不是凡事都为老人着想。”流姐还说，“我们中有谁不会变老呢？变成老人之后又不需要照顾的呢？变老是人生的必经之路，为老人服务是一份无比高尚的光荣职业。”
专题撰文/摄影 南方日报记者 李强实习生 金秋 通讯员 印锐 周晶 （除署名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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